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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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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6 章

山海移形,風雲如霧,天地變化莫測,星穗捅了修弈一刀,無數天族瞬間抓住機會,向修弈攻去。時間在這一刻拉長,無限成長,凝滯的時空好像連顏色也要凝滯,強大的靈力盤旋,天地淪為黑白二色。

星穗靜靜看著他,面無表情。

此時此刻,這一幕正是三萬年前,修弈被封印的時候。

天魔二族交戰,魔門大開,無數魔物湧向三界,生靈有倒懸之急。天族為封印大魔頭修弈,重築天基石,十位神尊獻祭自己,化為十聖碑,鎮壓十方地脈。大魔頭修弈被封印,他身上的至魔之力被取出,當做重築天基石的材料。

獻祭後強大的神力修補三界,一切發生的事與真實的三萬年前一模一樣,所有事物貌似回到了原點……

溯回往生鏡破,歷劫成功……哦不,星穗單方面歷劫成功,她雖然跟修弈一起歷劫,但並沒有修弈的影響,迷失在溯回往生鏡裏,反而重覆了三萬年前發生的事,將修弈封印。

大概是歷劫起到了效果,從幻境裏出來,星穗感覺自己修為上漲了一大截,整個人都升華了。

當然,這次歷劫有問題,普通的溯回往生鏡只是根據入鏡者的記憶,編撰場景,根本沒辦法回到以前的時間點,真實重覆那段經歷。而這次星穗和修弈歷劫,太過真實,幾乎真的回到了三萬年前……就算沒有真的回到三萬年前,但發生的某些事卻可以影響過去已經發生的歷史,問題有點大。

要知道普通的幻境只是幻境,大夢一場,當不得真。而這種連接現實,並且能溯回光陰的幻境,可謂是幻境裏的聖級幻境,非特殊手段,不能達成這種效果,甚至偏一分都無法發動成功。

看來修弈為了布局,花費了不少功夫。

不過,這場幻境為什麽會發生了變化,連接三萬年前呢……

答案似乎只有一個,那就是經問姝,經問姝是浮繪族聖女,手握浮繪筆,如果有她出手,那麽讓溯回往生鏡關聯三萬年前將是輕而易舉的事。

浮繪族有個秘密,遠古傳說中,浮繪族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靈族,準確說,他們不是“生物”,而是看起來和人差不多,但是由“死物”幻化出的顏靈。天地初開,三界一片混沌,沒有絢爛繽紛的色彩,唯有陰郁冰冷的灰白。後來,日月歸位,星辰林立,這世間便有了色彩。上古時期,天地靈氣濃郁,久而久之,這抹色彩脫離本物,擁有了靈識,幻化出人形,形成了浮繪族。

浮繪族從天地間來,到天地間去,游離三界之外,他們天生集色彩於一身,即使死,也是回歸自然,為世間增添一抹絢麗色彩。雖然浮繪族壽命不長,無法與天族那般與天同壽,但他們因為應天地而生,身為色彩,自然擁有“他人的基因”,記錄了荒古到現在發生的大小事件,歲月史書無禍,會奇異法門,浮繪族聖物浮繪筆更是有繪制光陰、描繪人心的作用,有浮繪筆在,改變溯回往生鏡的幻境,讓其連接三萬年前,也不是不可能的事。

這場歷劫,是修弈和經問姝聯合設的局。

經問姝不僅改變了溯回往生鏡,讓其連接到三萬年以前,還洗去了星穗的記憶,屏蔽了系統。

當然,這種逆天的法術需要強大的修為支撐,以經問姝的修為想要施展完全不可能,估計是修弈渡給她了魔力,才得以改變溯回往生鏡。但這也有一個弊端,那就是入局者一旦破鏡,施法者將受到反噬。

星穗破鏡了,但沒有從溯回往生鏡中出來,而是眼前一黑,再睜眼時,又入了另一個幻境。

準確說,她看到了經問姝的記憶。

不知道是不是被反噬,記憶碎片具象化了,星穗附到了經問姝身上,看到了她和納蘭景的過往。畫面光影流轉,浮繪族秘境,只見面前一個老者神情滄桑,嘆息著說:“問姝,你天賦異稟,是我族最有可能轉生為仙的,我大概是等不到那一天了。但浮繪族不能斷送在我手裏,我已與魔族取得聯系,只要我們幫魔頭修弈破除封印,他們便允諾讓我浮繪族轉生成人,屆時你再努力修煉,可成仙體。”

天界是指望不上了,他們從不在乎浮繪族的死活,只有先答應魔族的要求,方能曲線救國。

浮繪族游歷六界之外,雖非生靈,但極容易消亡,比如陽光暴曬,又或者待在陰暗角落發黴,都容易失去顏色。失去顏色就代表了失去生命。浮繪族族長想改變這一命運,多次上書求天界神族降恩,賜浮繪族脫胎換骨,轉生為仙。奈何天界從來無視。恰好魔族主動聯系他,只要他暗中幫忙引渡彌幽海海水,侵蝕十聖碑封印,魔族便允諾幫他們轉生成人。

轉生的法術只有大魔頭修弈會,前提是救出大魔頭修弈。

浮繪族族長同意了。

魔族跟仙族跟人族是不同的種族,魔族沒辦法像天界那般直接讓人變成神仙,所以只好退一步,開出讓人轉生成人的條件。至於為什麽不轉生成魔族,因為想要成為魔族,有兩種渠道,一是天生魔族,二是墮魔。墮魔過程九死一生,浮繪族絕對撐不住。

這也是天界放心將彌幽境交給浮繪族看管的原因。

他們相信浮繪族不會傻到自殺式“墮魔”,但是人心難測,他們還是被魔族策反了。

星穗聽到“自己”的聲音……經問姝說:“可是族長,背叛天界……一旦被天界發現,我們恐怕要被滅族。”

族長又嘆息一聲,“我觀測到五百年後將是四星連珠之象,四星若合,是為大湯*(*漢書·天文志),即使沒有天族,我浮繪族也會就此消亡。更何況,此象不止預示了我浮繪族,還預示了三界將亂,我猜此亂應在魔界,應是魔頭出世,方能有此征兆……既然魔頭出世已成定局,我們何不順勢而為,助魔族救出魔頭修弈,這樣魔族助我們轉生成人,也是為我們自己爭取一線生機。”

畫面一轉,浮繪族勾結魔族被天界發現,天界派人過來調查此事。

浮繪族為拖延事情敗露的時間,將調查事件的天族都殺了。

反正事情敗露也是死,不如多殺幾個天族。

星穗附在經問姝身上,看她殺了一個又一個天族,絲毫不心慈手軟。大概是浮繪族心思太明顯,第三次,天界派納蘭景和星穗下來了。陽春三月曲,草長鶯飛日,春花灼灼,暖意彌天,天際落下兩道流光,一少年一少女並肩出現。

少年墨發雪膚,一雙流彩瞳孔仿佛容納了四季,光影變換間十分夢幻。少女一襲淺黃長裙,頭發編起來,插滿了菟絲花朵,可愛至極。兩人站在一起,仿佛天造地設的一對。

經問姝下意識躲到了樹後。

然而那少年少女運氣不好,一來到浮繪族,便遭到了浮繪族人追殺。兩人逐漸體力不支,少女為擺脫浮繪族的人,施展了障眼法,帶著少年逃走了。經問姝知道他們傷重,逃不了多遠,立即追了上去。只見兩人昏迷暈倒,只差一刀,便身死道消了。

經問姝站在納蘭景前面,手裏握著浮繪筆,卻猶豫了。

星穗因為“附身”,感受到經問姝的猶豫,一楞,沒想到經問姝這就一見鐘情了嗎?

劇情不可抗力這麽強大嗎,居然讓女二對男主一見鐘情?

星穗大呼牛逼。

她當時只專註走主線任務,即攻略納蘭景,對旁的事一概不關心,沒想到女二和納蘭景的感情戲這麽敷衍,居然見面就戀愛腦發作,怪不得納蘭景也不太正常的樣子。

其實她不知道,經問姝還有個隱藏設定,就是浮繪族是天地色彩幻化出的靈物,所以天地是他們的父母。而經問姝的色彩則來自四季樹,四季神化作四季樹,四季有靈,方衍生出了經問姝。所以經問姝天然對四季果化形的納蘭景有好感。

因為他們在某種意義上同源。

星穗眼睜睜看著經問姝將納蘭景拖起來,大概是戀愛腦上頭,經問姝顧不上旁邊的星穗了,把納蘭景拖到了安全的地方,並且給他治療上藥。

納蘭景幽幽轉醒,看見經問姝,一怔,問道:“你是誰?”

經問姝說:“我叫經問姝,是浮繪族聖女。”

納蘭景不由想起剛剛被浮繪族追殺的場景,冷眉怒對,拔劍架在了經問姝脖子上,“你們浮繪族膽大包天,竟然勾結魔族,殺害天族。”

經問姝立即委屈道:“你在說什麽啊,我聽不懂……我只是見你一個人躺在這裏,好心救你,沒想到你卻拿劍指著我……”

她演技精湛,說哭就哭,眼淚嘩啦啦流,納蘭景一頓,面上慌張無措。

難道是他誤會了?

然後,星穗就見兩人順理成章地勾搭在了一處,經問姝把他帶回住處,繼續給他治療上藥。

星穗:“……”

這一段劇情星穗不知道,但她沒想到,納蘭景居然這麽好騙。

後來,納蘭景醒了,就是經問姝旁觀他和星穗相處的過程。星穗第一次從第三視角看自己攻略目標人物,意外的,還挺有趣。

頭頂菟絲花的少女因為納蘭景和經問姝說話,故作吃醋的樣子,獨自一個人生悶氣,少年為了哄她,特意下凡買了冰糖葫蘆給她賠罪,少女接過冰糖葫蘆,喜笑顏開。兩人之間相處的氛圍很好,周遭浮現著粉紅泡泡。可是,一轉眼,少女將冰糖葫蘆丟在地上,轉身離開了。不一會兒,少年出現在原地,撿起冰糖葫蘆,喃喃道:“你明明就不愛吃冰糖葫蘆,為什麽要騙我呢?”

少女喜歡清晨的露水,每天早晨變回原形,讓少年帶著她去飲露水,曬太陽。

“納蘭景,我真的好喜歡你啊,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輩子。”

若無其事的少年說:“好。”

少年為了養好菟絲,還專門學習渡靈之法,只為讓少女更好的吸收他身上的靈力。

星穗感覺到心中一片酸澀,不是她心酸,而是她附身的經問姝心酸,這種感覺是從經問姝身上傳來的。只見經問姝上前找納蘭景說話,“景哥哥,我今天畫了新的風景,你可不可以過來看看。”

然而納蘭景絲毫不感興趣,“抱歉經姑娘,我已經答應星穗陪她下凡看花燈了。”

經問姝剛想說凡間的花燈有什麽好看的,只聽旁邊傳來少女的輕呼,“納蘭景,時間要到了,你還不快來。”

納蘭景沒再看經問姝一眼,徑直離開了。

眨眼間,就到了星穗和納蘭景屠殺浮繪族的場景了。大火蔓延了整個浮繪族,無數浮繪族被困在大火中,求生無門,唯有掙紮赴死。經問姝哭著求納蘭景和星穗放過她的族人,她跪在地上,身上鮮血淋漓,整個人狼狽至極。

“景哥哥,我求求你,不要殺他們好不好?他們都是我的至親族人,有些甚至不知道魔族的事,他們都是無辜的,求求你放過他們吧……”

納蘭景眼中露出不忍,側過頭去,聲音卻冷冰冰的,“當初你救我一命,所以今日我留你一命,我們兩清了。”

經問姝哭著松開了手。

雖然浮繪族滅,但對外宣稱的是與魔族有勾結的浮繪族都殺了,留下了“清白無辜”的浮繪族,即浮繪族聖女經問姝。

這也為以後她屢次陷害星穗埋下了伏筆。

有一次,星穗和納蘭景吵架,經問姝找到納蘭景,溫柔地安慰他,“景哥哥,星穗姑娘脾氣有些古怪,只是因為有系統在,我浮繪族可用浮繪筆繪人心,抹除星穗姑娘身上的系統。”

納蘭景驀地看向她。

經問姝又溫柔地笑了笑。

終於有了機會可以除掉星穗,經問姝綁架了星穗,然後又命魔族故意打傷她和星穗,演戲給納蘭景看。雨霧朦朧,經問姝躺在納蘭景懷裏,氣若游絲,“咳咳……景哥哥,不要怪星穗,雖然星穗突然撤回靈力導致魔氣反噬,但我相信她一定不是故意的,她真身只是一株菟絲,只能汲取他人靈力而活,對上魔族,自身都難保,如何能要求她加固封印。此次加固封印失敗,是問姝之責,問姝願意耗盡此身修為來彌補。”

說著,她指尖燃起靈力,就要獻祭自己。

納蘭景將她攔了下來,痛心道:“這不是你的錯,怎麽能讓你一個人承擔?”隨即,他轉頭冷冷看向星穗,眼中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,“誰犯的錯就由誰來承擔,星穗,問姝是浮繪族聖女,浮繪族世代鎮守浮繪境,功不可沒。而你身為瀧虛神尊和柏昀仙姬之女,卻離經叛道,試圖毀壞十聖碑封印,棄天下蒼生而不顧,枉為正仙。如今十聖碑封印即將破碎,你應承擔起你應盡的職責,修補封印,還浮繪境安寧。念在你身受重傷,靈力不濟的份上,你把仙元給問姝,讓她重新加固封印。”

然而……

星穗一臉不可思議,“她才是毀壞封印的罪魁禍首,你居然偏幫她。”

納蘭景看著星穗失望至極,“你能不能懂點事,問姝快死了,問姝是浮繪族聖女,只有她才能更好的加固十聖碑封印。”

星穗:“她死了又如何,她失去的只是生命,而我失去的可是愛情啊!十聖碑封印什麽時候加固都行,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們婚期將近,我不能失去仙元。”

納蘭景:“……”

納蘭景:“你怎能如此惡毒,不僅殺了問姝全族,令浮繪境震蕩不安,萬魔出逃,還要置問姝於死地。”

星穗詫異,“明明是我們一起殺了她全族,怎麽只說是我的錯呢?況且,區區殺父之仇而已,她應該不介意吧,不然也不會纏著你了。”

納蘭景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……

沒想到星穗不按套路出牌,經問姝咬了咬牙,不能錯過這次機會,只得再接再厲道:“星穗,我如何招惹你了?你竟如此針對我。你看不慣我就算了,為什麽還要連累景哥哥,害得景哥哥左右為難,無法安心修補十聖碑封印,拯救天下蒼生。”

星穗:“你既然知道自己討人嫌,還不趕緊以死謝罪。你謝罪了,十聖碑封印自然而然也就加固好了,我也不會針對你了,還能讓納蘭景再專心布置第二層封印,可謂是一舉兩得。”

經問姝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夠了。

她真正的受夠了。

沒想到,這件事是她整個人生的轉機,她沒有除掉星穗,時間反而都回溯了,所有人都重生了。

她欣喜若狂地看著重新站在她面前的族長,還來不及體驗失而覆得的喜悅,突然,天界傳來誅殺靈,誅殺浮繪一族。原來,是瀧虛神尊下令,對浮繪族趕盡殺絕,只為給星穗報仇。

經問姝哈哈大笑,笑出了眼淚,在親眼看見族長在她面前飛灰湮滅後,她墮魔了。

按照常理,浮繪族墮魔等於自尋死路,大概是經問姝心中執念太深,亦或者她體質特殊,她竟硬生生挺過了摧心剖肝的墮魔過程,墮落成了魔族。

這一世,她要讓納蘭景和星穗付出代價。

她先是搶奪了納蘭景的至靈骨,又操控納蘭景捅傷星穗。原本計劃浮繪筆是神器,可直接抹殺天族,但沒想到星穗命這麽硬,居然大難不死,還活了過來。之後她又操控納蘭景與她結為道侶,可惜被星穗破壞了,她原以為納蘭景和星穗情比金堅,但沒想到……她竟然看到了星穗抽出納蘭景的至靈骨,將納蘭景的神魄封印在鎖魂珠裏的場面!

不是說星穗真愛納蘭景嗎?怎麽抽骨抽得那般幹脆利落?

經問姝忽然想起納蘭景曾說過系統的事,她忽然發現,星穗好像真的不喜歡納蘭景……

真是可笑啊,她放棄滅族之恨去愛的人,卻在星穗那裏,是個隨手可丟的工具,上天不公,讓她此生遇到了星穗。

身世比不過星穗,修為比不過星穗,甚至連納蘭景都更偏向星穗。明明都已經這樣了,為什麽納蘭景還要對星穗心軟?

她不甘心。

不甘心就此認輸。

要麽她得到納蘭景,殺了星穗,要麽納蘭景選擇星穗,殺了她,絕無第三種可能。哪怕是死,她也要為心中執念而死,倘若放下執念,那麽她人生才當真是一場笑話。

星穗感覺到神魂不穩,是神識脫離經問姝意識碎片的反應。

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刻,她看到經問姝抽出了自己全部修為,灌進鎖魂珠裏,失聲笑道:“我們一起真身下凡吧,身死即灰飛煙滅,再無轉世重生的可能。納蘭景,星穗,你們敢賭命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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